江东鳞看清，这时她的眼神是空洞洞的。
    碧宵没来得及跟过来。
    他缓步走近，回想着白鸾几天前突然出现的情形。
    “你就不肯去为她说一句话？”
    他在翻阅道书时，她突然现身出来，白衣银发，银眸朱唇。
    她双手空空站在楼中咬着牙，
    “你明明知道她喜欢的是你，根本不是明石。”
    他知道她在说红鸾。
    他也知道李师妹这些日子忙着让红鸾尽量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他确实也不愿意见她。
    站起来时，他就赶紧就转换了话题。
    “白仙子？”
    他以为她平安回来，也是有三分欣喜的，所以他大意了。
    他没有发现眼前只是白鸾的分神，他放下书走过去。
    他本来不会如此轻易上当的。
    但她又说了一句。
    “李西雪她这样的人，费尽心机陷害红鸾——”
    白鸾的声音在颤抖。
    他知道李师妹欺负过白鸾，但李师妹没有恶意。
    现在李师妹也不是想害红鸾，她只是在吃醋。
    他在宫中与狴犴斗法的事一定传到李师妹的耳朵里了。
    白鸾眼中露出对李师妹的恨意，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的脸色一沉。
    白鸾却悚然微惊。
    他也知道，他现在板起的脸后的眼神有些吓人。
    “她不知道你变了吗？”
    她轻声问着。
    “……”
    他有些诧异后，还是回答了。
    “李师妹她也变了。”
    他微微笑着，
    “李师妹她去龙门绝境修炼了一百天，”
    她不会害怕他的。
    “李师妹根本都没发现。”
    “……”
    白鸾咬唇。
    她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可能对李师妹露出这样的神色。
    “是我失言了。”
    她道了歉。
    他自然就心软了。
    “你在妖城一切顺利？”
    他试探问了一句。
    白鸾有些奇怪。
    平常她不会这样胡搅蛮缠。
    “……”
    她苦笑了起来，“当初你劝我，法相公子设了图套故意让我去妖城。我却不相信。”
    她从怀中取出了一朵枯萎的小玉兰花。
    “你让我带着这个，有事就来向你求救。好在还用不上。”
    见到临别时她擅自约定的信物，江东鳞放了一半的心。
    她仙衣上染了血，应该是受了伤。
    神情不太对，多少是因为伤势有些走火入魔。
    但他都能控制。
    他敞开了护身仙阵，让她走进入三步之内。
    白鸾手中也没有剑。
    他记得她离开时，就在宫中的玉兰苑与他分别。
    他劝她暂时不要去。
    “那我要是有危险了。江道友会不会来一伸援手？”
    她倔强地笑着。
    他总不能说，李师妹虽然欺负她，其实还是觉得她长得漂亮又法力高强。
    李师妹要是答应他就和李师妹一起去。
    他只是含笑不语。
    她那时的眼神微有黯淡，他有些不忍的时候，她低头从他脚边拾起了半朵残花。
    “那……这就算是信物……我要是出事了就让这花儿来给你送信。”
    她离别时回过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免得我死在了外面，谁也不知道……”
    ……
    回想起这些，江东鳞懊恼地叹了口气。
    白鸾足够冰雪聪明了。
    她被控制住，也依旧把求救的信物送到了他面前，他却居然没察觉她的暗示。
    “你想怎么救她呢？”
    果然，烦人的碧宵又来了。
    他回头看向了墙角的白鸾，她那双眼睛绝不会让人认错。
    “要带着你的李师妹去救她？”
    她满是嘲笑。
    他能看出她的讥讽。
    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和李师妹提这件事。
    ……
    李西雪这几天跟着李宝儿刻苦修炼，想去诛仙剑阵的事，也被驳回。
    她好不容易溜出来。
    她看到了中庭里在吃紫藤花的紫麒麟。
    紫麒麟缩到了普通麒麟那样高，四蹄踏焰，黑水晶般的眼睛。
    全身上下的鳞甲紫中透出了金色。
    在夕阳晚景的紫藤花前，它仿佛是一位俊逸的剑仙在轻嗅赏花。
    这样沉静气质的剑灵，它独一份。
    “老虎，老虎你快出来——”
    她觉得紫麒麟那就是剑灵里最出色的兽物，连忙就抓住了机会。
    “麒麟大哥，这是我的剑灵叫——它叫瑶姬。”
    她拖着可怜被东王伤了心的白老虎走上前，抱着它还在打哈欠的大脑袋，强迫它抬头和紫麒麟打了个招呼。
    紫麒麟当然是公的。
    “……”
    两头神兽互相打量着，都认出了对方是讨厌的熟人，没有了好奇心也就碰撞不出爱情的火花。
    唯一不知道的是李西雪。
    她还担心它们性格不合打起来，扮着媒婆小心翼翼地陪着它们一起玩。
    其实是它们陪着她玩。
    “今天可以让我骑？”
    她大是开心，恭顺有礼地敛袖道谢，没有敢用仙法而是攀着紫麒麟脖子就要爬上背，还在唠叨着和它聊天，
    “我最近的修炼？我修炼是有疑难，但哥哥说让我自己思考，所以我一直在思考。”
    思考比修炼累多了，还是出来劳逸结合比较好。
    老虎打着哈欠伸爪托起她的屁股，免得她笨手笨脚摔下来。
    恰在这时，藤花架后似有若无的剑光接连闪过。
    去诛仙剑阵的终南剑派回来了。
    中庭正中架着笔直的紫藤花架，如一条紫花蛇把宽大的庭院虚虚隔成了两半。
    终南观占地广大，碧檐璃瓦间点缀奇花异草，本来就有仙家气像。
    在入冬的季节里，仙阵中花香缭绕，莺歌燕舞。
    仙阵之外，宫阁半空中仿佛被布上了一个剔透的琉璃罩，看得到蓝空万里带着些浮灰的长安城天空。
    涂昊云又去了一趟诛仙阵。
    他带着一身干冷的空气和邙山脚下的花香飞了回来。
    “师兄，那就是李师兄的胞妹……”
    马上就有师弟小声说着。
    他隔着花架，又看到了那少女梳着曲发髻簪着珍珠花的身影。
    李西雪银纱裙裾，弯腰和紫麒麟话。
    昊云的眼光从她的银钞仙衣和她背上的玉齿仙剑扫过。
    她上回到邙山脚下来采花，没有背剑。
    否则他不会认错。
    早知道她是李宝儿的妹妹，他远远看到她时绝不会走近过去。
    他本来以为……
    她是夏姬。
    ……
    江东鳞沿着花径走向中庭的脚步一滞。
    李西雪和老虎的嗷嗷声传来，还有紫麒麟的身影，他远远听着时就知道她在这里。
    然而他站在庭门的拐角大芭蕉叶下，皱眉看着中庭藤花花影。
    那里有终南弟子们的仙衣身影。
    领头的是涂昊云。
    江东鳞皱了眉
    涂昊云正在看着李师妹。
    他甚至都察觉了，这终南剑仙的眼神很奇怪……
    他……认识李师妹？
    李师妹留在藏书楼里的符信说得很清楚。
    她和他在邙山花海里只远远打个了照面，根本没看清什么样。
    在诛仙剑阵里，她帮受伤的他镇了魂。
    她要离开时，他帮她杀了两个魔修。
    算是两清了。
    他只说了仙灯在诛仙阵里这样几句话。
    根本都算不上真正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