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洞悉王梦影身份三天来,外面没有任何有关于此事的风声传出。而身在旭亲王府的她,也没有受到任何打扰。就连北堂旭都没有就此事找她谈过话,他们夫妇对她一如既往。而她也只能按耐住心中的疑惑,静下心来如常给北堂忆柳授课。
只是不管黎明前如何黑暗,天终归是会亮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面对,该来的终究会来。这天旭亲王府终于迎来了宫中来客:宣旨太监。
而洋洋洒洒宣读下来,王梦影只听懂了那么几句,意思大概就是:旭亲王妃柳纤雅义妹王梦影,德才兼备,仪容出众,特招入宫封妃,赐号影,往后常伴君王侧,三天后入宫……
王梦影听完后,久久回不过神来,圣旨还是柳纤雅托着她双手接过的。
看着软绵绵被宵兰扶着一路往灵烟阁走去的王梦影,柳纤雅回首看向身边人:“王爷,皇上为何会突然宣旨封小影为妃?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小影是秦将军的……”
“王妃,慎言。”北堂旭亦把目光收回,看向妻子:“小影她是你的义妹,往后是皇兄的影妃,过去之事不可再提,切记!”
“妾身记下了。”
“纤纤,随我到书房来。”有些事,是该让她知道了。
王梦影回到灵烟阁,安安静静的坐着,可此刻内心深处却不如表面那般平静:她终于不用担心北堂辰会突然下令杀她了,可他把她纳入后宫,又是什么个意思?是想借后宫妃嫔的手把她给玩死吗?她一个现代小白领哪是宫中那些宫斗高手的对手。都说一入候门深似海,她这一入宫门是不是就只能死在里面了?
秦沐寒,你在哪里?她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他,她想问问他,此时她若是逃离京城是否还来得及?
旭亲王府书房,北堂旭正向柳纤雅详细道出那天他们回府后,自己的皇帝兄长急匆匆召他入宫一事……
“皇兄,何事如此着急召臣弟入宫?”
“阿旭,你可知你那义妹是谁?”
“皇兄为何有此一问,可是小影的身份有问题?”自己的兄长自己了解,他们回京之后,他就已跟自己的母亲和兄长解释过小影一事,若不是有什么问题,皇兄不会重提此事。
“她是桑家后人!”
“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你见过桑家后人吗?你亲自确认过她的身份吗?”
“沐寒确认过!”
“若是他骗了你呢?”
“沐寒不可能骗我,小影若是桑家后人,沐寒不可能收留她还跟她订下婚约,这可是欺君之罪,向来以大局为重的他,不可能会做这种不忠于皇兄又会拖累整个秦家的事。”
“阿旭,你们自小一起长大,练武又师承同一个师傅,也算是情同手足,你信他情有可原。可是北堂家,桑家,秦家之间的恩怨你又了解多少?”
“身为皇室子弟,臣弟自是知道三家恩怨!便是知道才断定沐寒不会自找麻烦,给自己找个仇家的后人为未婚妻。”
“是啊,便是我们祖上也如此认为的吧,以为秦家既然背叛了桑家,投靠了我北堂家,那秦桑两家祖上定下的婚约就不作数了。可谁又知秦家几辈人却死守着那个宿世婚约,每一辈,只要桑家同辈有女,秦家同辈中便会有一男儿不再婚配她人,只一心等桑家女,桑家女如不他嫁,又不肯嫁入秦家,秦家应约的男儿,便是孤独终老也不会另娶她人。都说秦家代代出痴情种,可谁见秦家男儿与京城哪家贵女有过纠葛?没有与哪个女子有过纠葛,却代代都出个痴情种,你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秦桑两家有宿世婚约?臣弟怎从没听人提起过。”
“你不知不足为奇,我们的父皇也不知,我们的皇伯父也许知道,可他老人家传位于父皇时并未告知此事。也许是秦皇后的死,触动了皇伯父心里的柔软,关于秦桑两家的婚约便隐过没说。不过还好他告知了父皇秦家有鹰卫存在一事!”他们父皇的皇位不是从皇祖父那里继承的,而是从皇伯父那里继承过来的。皇伯父是皇祖父的长子,而他们父皇则是幼子,长幼之间相差二十多岁。且皇伯父膝下无子,待他驾崩时,他们的父皇则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皇位。
“皇兄是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秦桑两家的宿世婚约的?”
“十年前,朕还是个皇子时也去过楼玉城,和当时的京城守备军统领秦铭一同前去的。”
“十年前?师傅不在京城的那段日子原来是和您去了楼玉城?”那正是他和沐寒结伴溜出京城去云游之时,当时他们只知道秦统领不在京城,却不知他去了哪里?
“不错,正是秦统领不在,你们才能轻易出得了京城。当年我还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在不在京城也没太多人注意。我们是领了父皇密旨前往楼玉城,带去的人很少,所以知道这事的人不多。正是在那里,我遇到了雪盈,桑雪盈!”
“桑雪盈?桑家后人?”
“不错,桑家后人。桑家人为了复仇,几十年间族人损失惨重。到雪盈这一辈,我认识她之时,桑家所剩之人无几,在她和她的姑姑出事后,就只剩下她的小堂妹和祖父祖孙二人了!”
“皇兄对桑家这么了解就是因为桑雪盈?”
“当年我们虽是秘密前往楼玉城,但那里毕竟是桑家盘踞多年之地。我们一入城,桑家人便察觉了。为向北堂家复仇,桑家人即便是身为女子也是不遗余力的。雪盈她扮成个无家可归的孤女接近我,不过她涉世不深,不懂隐藏,很多细节都暴露出她的身份不同寻常……”
她和京城里端庄高雅的贵女不同,她高兴了会大笑,不痛快了也会甩脸子给他看,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是个爽朗活泼的女子,如若不是有家族复仇使命压在她身上,她本该是快乐无忧的。
本是敌对的两人,却在你试我探的日常相处中渐生好感,继而一发不可收拾,他们相爱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后果可想而知。她在他和家族恩仇之间陷入两难,他亦然!
她不愧是桑家教养出来为复仇而来的女子,在他还在两难中犹豫不决时,她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了他,一夜夫妻后她留书离去:再见面,亦是仇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她果然说到做到,蛰伏两个月后,当她和她的姑姑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她们带来了部分桑家精锐,在那一场厮杀中,桑家人果真不死不休,最后他们不得不痛下杀手。
她们带来的人全被斩于剑下,当时他想保雪盈一命,秦铭也想护着桑家姑姑生命无忧。于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把她们姑侄俩分别软禁起来。也是在那时,他知道了秦桑两家的宿世婚约。
雪盈在被软禁期间发现已有孕在身,当时他以为这是个转机,想着她也许会为了他们的孩子放下执念,不在执着于复仇之事。因此而放松了对她的看管,不想她却因此而找到了被关在另一处的桑家姑姑。两人合力,竟让她们逃出了关着他们的地方。
不过很快便被他们发现,他们追上去想要再次把她们带回时,一方要走,一方要留。于是双方四人动起手来……
柳纤雅看着停下的北堂旭追问道: “后来如何了?”
北堂旭:“皇兄当日说到此处便没再往下说了,不过看他的神情怕是结果令人难以接受。”
柳纤雅:“如此说来,难怪皇兄能如此轻易的认出小影来,只是她们不是堂姐妹吗?怎么会长得如此的相像?”
北堂旭:“这个皇兄当日也没跟我细说,但皇兄却告诉我当年是秦家暗地里相助,他才得以从众多兄弟中被父皇选中继位。秦家助皇兄的缘由,便是秦统领当年亲耳听闻他答应了雪盈,他日再遇桑家后人,皇兄在能力范围内会放她一条生路。秦家想保桑家这最后一条血脉,而皇兄又对桑家女有情,如此他登基为帝,手握皇权便能轻易做到。外人一直以为是因皇兄娶了常氏女为侧妃,得常皇后和常家鼎力相助才登上帝位的。殊不知,那时父皇最忌惮的除了秦家,便是家族势力日渐强盛的常氏了,不然他又怎么会在驾崩前便先解决了常皇后。”
柳纤雅:“现下小影的命是得以保住了,可是她一旦入宫为妃,那她和秦将军……”
北堂旭:“江山为重,皇兄这样做自有他的考量。小影进宫也好,她毕竟是桑家后人,皇兄不杀她已是仁慈,又怎能不防再生它变呢?上次见皇兄时我已跟他说了,当年我和沐寒在外云游是遇到老和尚一事。”
柳纤雅:“你连这都跟皇兄说了?”
北堂旭:“不能不说,小影的情况特殊,她又有那样的经历和才情。我不想皇兄错待了她,却又担心她入宫后心生不甘,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柳纤雅:“小影她不是那样的人。”
北堂旭:“我也希望她能一直保持本心,可是后宫是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她不争不抢便能置身事外的。长久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再加上皇兄等于是生生拆散了她和沐寒,你是不知道一路走来她是多么依赖信任沐寒。桑秦两家历经几代人,好不容易这一辈有个桑家女,愿意放下执念嫁入秦家,两人感情还那么好,本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姻缘被硬生生分开,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如此谁又能保证她不心生怨恨呢?”
柳纤雅:“你这么一说,我更心疼小影了。我是个女子,不懂什么家国天下,只想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生儿育女,相护陪伴到老,她定然也是如此想法吧?不过现下却陷入如此境地,她得有多伤心。”
北堂旭:“但愿她能想开,如若不然苦的还是她自己!这两天你辛苦些,皇兄圣旨一下,各府夫人小姐定会前来贺喜。能推则推推不掉的你就亲自接见,就别让她们跟小影接触了,免得再生事端。”
柳纤雅:“妾身明白!”
北堂辰封妃圣旨一下,整个京城各大家族都行动了起来。有相互探听这个新封的影妃是何来历的,也有上门来贺喜的,还有在观望中的,更有些知道些许内幕等着看好戏的!
景平宫内,此刻常淑妃就和被常丞相支进宫来的常母谈论着这事。
“娘娘,这新封的影妃是什么来头?尚未承宠便直接封妃,这于礼不合呀?”
“母亲,这种事只要皇上愿意,礼不礼什么的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至于这位新封影妃的来历,父亲没和你说过吧?那可是旭亲王从楼玉城那边带回来的义妹;也是秦大将军疼到心坎里的未婚妻;至于在皇上眼里嘛,不过是别人的替身罢了。咱们皇上还真是长情,都死了多少年的人了还念念不忘!不过是长得像了些,就不顾君臣之义,竟然做出抢夺朝中重臣未婚妻之事来。”
“娘娘,莫非这其中还牵扯到禁卫大将军秦沐寒?”
“这其中缘由,父亲和大哥自是一清二楚的,母亲不知也罢。等着看好戏便可,不知未婚妻被抢,秦大将军是否还能一心效忠皇上,若是君臣不睦,倒是于我等有利。得让父亲和大哥那边从中出些力才行,大哥前几次出动那么多人不能动他分毫,全都折在他手里了,此事倒是个极好的机会。母亲,这样你带些话给父亲和大哥……”常淑妃俯首在常母耳边低声交待着。
“奴婢有要事求见娘娘!”母女两密谈刚告一段落时,外面传来了心腹宫女的声音。
“进来回话!”
“娘娘,夫人。”
“有何要事要报?”
“娘娘,刚刚得到消息,皇上亲自下达旨意到内务府,让三天内把景乐宫打扫布置好,新封影妃入主景乐宫。”
常淑妃刚才和自己母亲谈论皇帝的新宠妃时,脸上不见丝毫不快,现下听到新妃将入主景乐宫,却是脸色铁青:“好,很好。世人皆知自我朝建立以来,历代皇帝的贵妃皆入主景乐宫。皇上自登基以来便空置景乐宫,本宫生育了两个皇子,后宫之事大多是本宫在打理,本宫都没能入主景乐宫,倒是让她个替身住进去了,这不是在打本宫的脸吗?”
“娘娘,息怒!”常母劝道:“景乐宫虽好,但至多也只是贵妃所居之所。娘娘值得更好的,不必计较这一时得失。”
“也是,那本就是为个死人而留置的宫殿,本宫又何必跟个死人计较。一个替身而已,能在景乐宫中住多久还不一定呢。没有生出个一儿半女来,皇上就是再想也不可能把她送上贵妃的高位去。”
“既是如此,那娘娘就更不必置气了。进了这后宫,还不是任由你揉圆搓扁?”
“母亲放心,本宫知轻重,你先出宫去,把我的话带给父亲和大哥。”
“是,妾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