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忆轩兄妹搬到景乐宫后,王梦影带着他们,还有自己的儿子在景乐宫中深居简出,便是宫里伺候的宫人,没什么事也尽量不要外出走动。
经常进出的唯有北堂忆轩,不过他也几乎是三点一线,日常除了去国子监上学,就是去练武场练武,再有就是回景乐宫了。
之前他们兄妹从景宁宫搬过来时,除了悦兰悦西,其它以前伺候他们的宫人一个没带过来。这是皇帝父子“争执”之前就决定好了的:可信之人带着就好,其它不确定的不带过来也罢。
因此,北堂忆轩日常出行,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太监和悦兰。不仅大皇子身边伺候的人少了,景乐宫那么多个主子,伺候的就原来景乐宫里的那些宫人,主子增加了两位,皇上也不说再拨几个宫人过去,这些看在别人眼里,就更加确定景乐宫里的那几位确实是失宠了。
北堂忆歌除了去上女学,空余时间便都是在景乐宫常伴王梦影和景儿左右,两人日常逗逗景儿,讲讲故事,待北堂忆轩回来时,王梦影再给他们讲讲华夏历史,教他们背背诗词,用以增长他们的知识,这样的日子过得还挺充实的。
北堂忆轩以前不会问她从何得知这些,只是自搬到景乐宫后,她再讲起关于华夏的历史时,他就会追问出处,三番两次之下,王梦影想不到更好的理由搪塞他,只得把当年跟北堂旭说过的话再重说一遍。
王梦影不知,在她告诉北堂忆轩实话后,他还特地找机会跟自己的皇叔北堂旭求证过,待北堂旭把什么都跟他说了,连他年少时碰到的那个老和尚跟他说过的话,他也和盘托出了,北堂忆轩这才相信了王梦影所说的,还惊讶于她的奇遇。
北堂旭当日还千叮万嘱他,来自异世的知识,只要她愿意教,一定要虚心求教。过后还得要记录下来,传承下去福泽后人,还得抄录一份递出宫给他,让他也跟着涨涨见识。
为此,北堂忆轩此后每每虚心求教华夏之事时,王梦影都觉得那小子的态度莫名的虔诚,因此还取笑他:养在她名下后,果真是对她越发的敬重了!
此时北堂忆轩便会嗤笑着回她一句:不是对你敬重,是敬重那些未知却能使人进步的知识。
有天北堂忆轩问王梦影,为何只给他们讲历史和诗词,不给他们讲些其它的,王梦影说自己只有文科学得好些,数理化全还给老师了。至于适用于现代的专业知识,他们这里又用不上。
王梦影有一次看北堂忆轩下学回来后,还在为一道算学题在苦算,她本以为是多难的题,结果一看,不过是问八个人各带了多少银两出门去做生意,问合在一起一共是多少。若是用那笔钱买一样多少钱的东西,能卖多少,还有没有
王梦影在旁边看了一下,北堂忆轩在一个一个的相加,并且还不是列竖式的那种,她疑惑问他为何不先用乘法,再用加法相加多余出来的,这不是很快算出来了吗?
北堂忆轩一脸迷茫的看着她问:何为乘法。
一问之下王梦影这才知道,他们这个世界的数学严重滞后,不过想想也是,大华夏的乘法口诀,一个不与华夏有任何牵扯的平行时空,怎么会有呢?
那她就再教他们背背乘法口诀,和一些简单的乘除法吧。这些简单的她还是能教教的,正好学新的知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可以用来分化他们因丧母而起的悲伤。
这在王梦影看来,现代随便一个三四年级小学生都能熟练掌握的简单数学知识,北堂忆轩一学却如获至宝,特别是那乘法口诀,即便几次之后他就是能熟练背出,默写下来,但每晚睡觉前,他还是会默默背诵一遍。这让向来算学落后于其它科目而有些厌学的他,重新对算学有了兴趣。不过王梦影叮嘱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让他自己掌握即可,万万不可在外显摆,他们现在的平静生活可来之不易。
北堂忆轩自是不傻也知道其中厉害关系,虽不能在外显摆,倒是因为掌握了一门全新的算学方法,让他渐渐走出了丧母之痛。
这一年的重五节,因着皇后新丧,宫中并没举行宫宴,各宫自己看着安排怎么过。
兄妹俩还是在守孝期,景乐宫中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添了两个菜而已。不过是过华夏的端午节,王梦影抓住时机又给兄妹二人,普及了一下关于华夏端午节的由来。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一晚北堂忆歌触景伤情,王梦影发觉了她的异样,待她回去休息时,便跟着进了她的寝室。
王梦影一进去,就看到北堂忆歌躺在床上默默流泪,一旁的悦西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家小主子。
“娘娘!”悦西看见她进来,赶紧行礼。
“悦西,你先出去,我和公主说说话。”
“是,娘娘。”悦西退出寝室,却在门外看到了另一位小主子,她刚想行礼,却被示意不许出声,让她默默退下。
“歌儿,是不是又想起你母后了?”王梦影的手轻轻抚摸着北堂忆歌的脑袋,既是疼惜也给她无言的安慰。
“母妃,我真的好想母后。”北堂忆歌担心王梦影恼她思念自己的母后,赶紧又坐起身来解释道:“母妃,我知道您对我也很好,可是我真的忘不了母后。”
“傻瓜,母妃明白,母妃也并不希望你忘了你的母后。相反的,母妃希望你能一直记得你的母后,记得她生养了你们,给了你们生命,记得她的好,记得她对你们的爱,记得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在惦记着你们,在为你们安排后路。你的母后虽然不在了,但她对你们的爱却会一直陪伴着你们成长,她会变成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看着你和你的皇兄慢慢长大,看着你们幸福,她也会幸福。所以,歌儿,我们可以想你的母后,但不要伤心,你伤心了,你母后在天上看着也会伤心的。”
“是吗?母后真的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吗?”北堂忆歌抬起泪眼,期盼的看着王梦影。
“会的,一定会的。”王梦影想起北堂忆歌刚才压抑的默默流泪,怕是担心她知道了,会不高兴吧。想到她还是个孩子,担心她过度压抑对身心成长不利:“歌儿以后在母妃这里,高兴了想笑就笑,不开心了想哭就哭,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不必压抑自己。母妃不会不高兴,也不会不管你们的。”
“母妃!”北堂忆歌闻言扑到王梦影怀里,大哭出声……
王梦影抱着北堂忆歌,一手轻拍她的背部,任由她哭泣发泄心里的悲伤与及思念……
直到北堂忆歌哭累后睡去,王梦影拿来湿布巾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再帮她盖好被子这才慢慢退了出来。
王梦影刚转身,却看到寝室前的小院里一抹落寞的身影,正抬首看着天空中璀璨的星群。
王梦影走到他身边:“小子,怎么还不去睡?歌儿已经睡下了,你也去睡吧。”
“人死之后,真的会变成天上最亮的星吗?”刚才他看见歌儿神情不对,跟过来却看到她进了歌儿的寝室,他就一直站在门外听着:“你是不是为了让歌儿好过点才这么说的?”
王梦影: “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我宁愿相信是真的,这样活着的人会好过许多,而逝去的人也能安心的去转世投胎,进入下一个轮回。”
北堂忆轩:“如果真有来世,我希望母后下辈子不用活得那么辛苦!”
“忆轩,你还小,不明白大人的世界,也许你的母后活着时除了病痛缠身外,她并不觉得辛苦。她有你和歌儿,还有你父皇。”王梦影深知,北堂忆轩虽然只比北堂忆歌年长三岁,但却比北堂忆歌成熟许多也更难哄。
北堂忆轩:“可是母后没有得到父皇的爱,父皇尊重她,对她也许心怀愧疚,但却没有母后最想要的爱!”
“这情爱之事,局外人又怎懂局内人的感受?你还是个孩子,在你心里也许认为,爱与不爱就像白天与黑夜那样泾渭分明。可你不要忘了,天亮之前有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黑夜降临前也有最美的黄昏相伴。这些你现在还无法理解,等将来你长大了,经历过了就会明白的!”其实王梦影觉得自己有些失心疯了,她在这里跟个十二岁不到的少年讨论什么爱情!
“我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年就可以搬出景乐宫自立了。”北堂忆轩最不满她动不动就说他是小孩子。
王梦影:“小子,那也是几年之后,现在你还是得在我的监管之下生活。快回去睡觉,小孩子睡眠不足,会长不高的。”
北堂忆轩睥睨的看了王梦影一眼:“再过两年,我一定会长得比你高。还老说我是小孩子,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我可比你大了十……五岁,比你大了五岁。”王梦影本想说自己比他大十几岁,不过现下这具身体才十七岁,确实比他大不了多少:“好了,夜深了,你快去睡吧,歌儿这里有悦西看着你不用担心。”
北堂忆轩:“我睡不着,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听听。”
王梦影:“臭小子,你还真是不客气,大晚上的还要让母妃给你讲故事,你不睡觉我还要睡呢。”
北堂忆轩:“你记住,虽然你是父皇的贵妃,也生下了六皇弟,但我是不会叫你母妃的。”
“你以为我稀罕你叫我母妃啊,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我有歌儿叫我母妃就够了,你爱叫不叫。”王梦影说完不再理会抽风的北堂忆轩转身回自己寝殿去了。
北堂忆轩看着王梦影离去的背影,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