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穿着厚厚毛绒靴子, 刺骨寒意还是从脚底上升，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快阻止他们！”顾不上在荒野过夜导致僵硬的关节，温莎扯住莱昂内尔的胳膊大喊，“该死的混账，还站着干什么？快去阻止他们！”
    莱昂内尔不在意地撇了撇嘴, 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懒散的态度激怒了温莎, 气得红了脸的温莎用力甩开他的手，发疯一般地奔向那些正在集结的骑士。
    “住手！你们的主人回来了！”他冲着骑士们夸张地挥动着手臂大喊，“不要屠城, 不要屠城！放过这些平民！”他转身指着正在朝他们走来得莱昂内尔说, “他在那里, 他回来了, 你们不要屠城！快停下！”
    其中一名坐着棕色战马, 头盔上有三根白羽毛的男人打开面罩, 疑惑地皱紧那张久经沙场的刚毅面庞，用看疯子得眼神来回打量温莎：“谁说的要屠城？”
    “你太多话了！英格索尔！”莱昂内尔朗声喝道, “去把雪鬃给我牵来！”
    突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温莎差点暴跳如雷, 他又被莱昂内尔给欺骗了一次！这次他不知道是应该为此而高兴，还是应该生气。无法摆出正确表情面对这一切的温莎，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直勾勾地将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们都看过一遍。
    “你们……”当温莎终于开口，声音既嘶哑又难听, “你们——！”他如此吼叫道, “你们——！”他受了些刺激, 刚刚以为即将发生的危机吓得要死，现在又陷入深刻的挫败感。
    “莱昂内尔！”试了好几次，温莎终于还是没能忍耐住滔天怒气，冲过去对着莱昂内尔的面部直接挥出一拳，“你这个骗子！”
    无论是打架还是格斗，都是不温莎擅长的领域，反而是他对手莱昂内尔所擅长的。这样的攻击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给了对方调戏他的机会。他鲁莽的行动，被莱昂内尔轻易克制住。莱昂内尔抓住他的拳头，一把将他扯进怀里。
    “如果你希望我这样做，马上就可以让他们开始。”莱昂内尔面带微笑，说着残忍的话，“这个镇子人口不多，关上镇门之后，一个都跑不了。我想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你——！”温莎气得对莱昂内尔又踢又打。愤怒让他选择了最不适合法师进行的攻击，他所有的攻击都被轻易制服。又气又恼的温莎胳膊被别在身后，压在达马镇的镇门上大喊，“你不许对他们那样！他们是无辜的！”
    “哦，那要看你表现如何。做点什么事情来讨好我吧，你会唱歌吗？”莱昂内尔说，周围看戏的骑士们爆发出一阵哄笑，更加令温莎恼火。
    骑着白马的圣骑士牵着雪鬃慢慢踱过来说：“要听歌，就现在？莱昂内尔，你确定吗？我们今天不出发了吗？”
    温莎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盔甲的制式和莱昂内尔完全一样，胸口钢铁玫瑰的花纹尤其刺眼。如果两个人在战场上，恐怕只能根据战马分辨他们。
    “高文，你的话怎么也这么多。”莱昂内尔不满地放开温莎，看着他红着脸连连后退。“你在镇子上等着我，大概五天之后我会回来。”
    温莎不解地看着骑上雪鬃离开的莱昂内尔，又转头去看那些身着盔甲的骑士：“你们要去哪儿？”
    “我们这群武夫要去打仗，无所事事的法师先生。”高文面带讽刺地说，“赶走在斯刚第边境流窜的半兽人匪类，保护王国和平。哦，我当然不指望你的感谢，一点都不。只要你不再对骑士们大呼小叫，我已经感激不尽。”
    “为什么？”温莎更加疑惑，前几天晚上，莱昂内尔明明用他家人的性命，甚至是用他家族封地上所有人的性命来要挟他，现在反而要来保护他们？
    “我只负责执行命令。”高文那张年轻冷漠的脸上写满不屑，懒得再多回答温莎的问题。
    “半兽人突然南下，始料不及。”英格索尔不满地啐了一口，就吐在温莎的脚边，“我们临时奉命保护守卫力量薄弱的边境。可不会大老远跑到这个鸟不拉屎，冻得要命，面包里都是石子的鬼地方来屠城。”
    他们正在说话，莱昂内尔骑着雪鬃策马而来。他身上盔甲闪闪发亮，没有戴头盔，金棕色的头发在冬风中随风飘扬。齐格飞跟在他身后，骑着适合他身材的矮种马。
    一看见莱昂内尔，温莎心情就不好。还离着老远，他就冲着莱昂内尔喊：“所以你那天晚上是骗我的！莱昂内尔，你这个大骗子！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如同你所讲的那样，你又欺骗了我！你们，你们……”他过于激动，双手紧紧揣拳，至于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莱昂内尔翻身下马，走到温莎面前，牵起他的手，打开他掌心，将六块鹅卵石东西塞进他手里：“如果你真的想要我那样做，我会满足你的愿望。既然现在除了那些半兽人不会有人死亡，你还在生什么气，还是说，你希望如此吗？”
    “明明还在拿他们做要挟，为什么转头又保护他们？”温莎低下头，他掌心中静静躺着六块漆黑扁平的石头，“你这个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总得保卫国家吧。”莱昂内尔歪着脑袋咧开嘴，灿烂地露齿而笑，“我说过，我可不是红猪。你觉得我会为了把你找回来，真的杀掉那么多人的话，不妨可以试试。你可以用这几块石头逃走，在我回来之前。那么，要不要赌一把，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温莎颤抖着双手，紧紧捏住那几块鹅卵石：“我知道了。你走吧。”
    至少还有几天，他可以不用看见莱昂内尔。骑士们训练有素，他们列队而行，很快就消失在镇民们的视野当中。
    这几天，住在葡萄藤旅店的温莎，少不了又被一无所知的镇民们问东问西。温莎对他们的问题无法再保持足够的耐心，毕竟他本人对这些骑士也知之甚少。
    莱昂内尔带着骑士们，从丹古堡出发赶到牛顿郡，连冬至节都在行军。他们大多数人都住在葡萄藤旅店里，镇民们对这些看上去英武不凡的骑士大有好感，连老马科都对骑士们的慷慨倍加赞赏。镇上不是没有住过骑士，而是像他们这样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并且不赖账不斗殴不强迫女人的骑士，简直前所未见。
    就连镇子里面的妓、女都在盼望这些骑士们早点归来。
    全镇人都希望他们回来，只有温莎是个异类。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处于万丈悬崖的边缘。莱昂内尔离开这五天里，他多数时间都在看着那几枚鹅卵石发呆。
    “要赌一把吗？”
    这声音不断回响于脑海。
    如果温莎有着可以看穿未来的本领，他一定找个铜盆，把脑袋伸进去，看看如果他离开，莱昂内尔会对牛顿郡做些什么。
    要做抉择，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会放弃他，踏平这一方不大的土地吗？
    还是立即出发，哪怕会追到天际，也要把他找回来？
    时间就在等待与煎熬当中度过，焦虑加上糟糕的伙食，让温莎在几天内就瘦了一圈。
    五天之后，镇子里的治安官一大早就爬上瞭望塔，眼巴巴地等着骑士们归来。当太阳上升到旗杆那么高时，他激动地大喊：“他们回来了！他们在山坡上，不过十几里地！很快就会下来，快，准备为斯刚第王国凯旋的骑士们欢呼！”
    治安官的声音让温莎顿时绷紧了肌肉——要离开吗？
    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
    手中的鹅卵石在这几天里，已经被他在手心中玩得发烫。时刻，这些没有生命的石头，正在他手中，随着脉搏一起跳动。
    他可以走，马上就走，从后门走。离开达马镇之后，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山洞或者是树洞都行，然后在里面施法。不熟悉地形的莱昂内尔是没有那么容易找到他的。
    还有离开的机会！
    镇民们欢呼雀跃走上镇子里唯一的街道，在镇子门口列队等待。趁着人多，温莎可以马上走。没有人会发现他离开，他只要穿过人群，往他们聚集的反方向走。
    莱昂内尔的队伍会被这些人缠住一阵子，等莱昂内尔想起来要去找到他。他早就出了后门，奔向荒野。
    孩子们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老人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他们好像是在过什么节日一样，虽说新年才刚刚过去没几天。斯刚第人喜欢节日，当然人人都喜欢节日。
    呼吸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快。温莎止不住地发抖，眼前开始发黑。
    不，不能这样！他在心里大喊，他赶紧捂住口鼻，让自己不至于吸气太多而晕过去。
    看着这些无知的且愚昧的人们兴高采烈，听着他们的欢呼阵阵。温莎蜷缩在葡萄藤旅店的墙角，同自己的内心不断地做着斗争。
    如果他现在要走，这些无辜的人会是第一批牺牲品，第二批……红泥山庄……
    尤利西斯，兄长……
    米娅和凯丽莎……
    那些熟悉的仆人……
    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有力量抵抗来自于斯刚第王国精锐力量的铁蹄呢？
    是要把希望寄托在莱昂内尔那漂浮不定的良心上面，还是更加稳妥一点才更好？
    好想离开这里……
    不能离开这里……
    两种念头不断地煎熬着温莎的神志，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在他还在和焦虑和恐惧斗争，不让自己屈服于强烈眩晕时，悦耳动听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你在等着我吗？我回来了，我的艾德里安。你做得很好，我很高兴。”
    随后，身上带着血腥味道的男人，拉开他的手，吻住他的唇。
    全然不顾他刚刚因为大口呼吸，流出过多的津液而无法吞咽，沾满整个下巴。不断加深的吻，弄湿彼此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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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兔子团成一团，瑟瑟发抖。
    问：要如何才能打败反复无常的有钱老寡妇？
    莱昂内尔：……你才是老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