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自认为与一般成年男子力量无二, 他这一拳下去没有控制力量，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发泄。砸下去时，他的拳头也感到隐隐作痛。
    莱昂内尔没有什么反映，好像砸的不是他的胸口一样。
    几乎算的上是气急败坏，温莎对准莱昂内尔那张平静的脸挥动拳头。莱昂内尔哼都没有哼一声, 脸一歪脑袋撞上车窗, 闷声作响。
    温莎捏紧火辣辣作痛发麻的拳头，还想要再捶上一拳。
    莱昂内尔回过头，猛地捏住他手腕, 平静地说：“你拳头破皮了。”
    小小车厢内, 莱昂内尔的面孔显得晦暗不明。阴影之下, 他的瞳孔中有光芒闪耀。而后, 温莎只感觉一个柔软的物体贴上手关节处的伤口。
    “你, 你做什么？”温莎的声音有些发抖, 他没想到莱昂内尔竟然会这样做。
    “帮你治疗，”莱昂内尔抬起眼皮, 如同可怜小狗一样看着他轻声说, “不是很严重，舔一舔就好。”
    猛地抽回手，温莎不耐烦地说：“别犯傻了, 蠢货！”
    莱昂内尔抬起头来，温莎才看见他的嘴角破了皮。献血顺着嘴角缓缓流淌, 在唇角与下巴之间拉出一条醒目的殷红血线。他唇角现在看上去有点肿, 明天还可能发青发紫。
    让温莎不安的, 并不是莱昂内尔那点小伤，而是他的眼神。
    那双眼睛，如同野兽一般，燃烧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火焰。
    不，就算是野兽，温莎也未曾看见过如此狂暴而又危险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他有点不对劲，不仅是眼睛在黑暗当中反光。温莎记得以前在梅迪瑞兹学院念书时，综合学科课辨识课程上，亲眼看见过一些中过心智魔法的人。他们通常双目空洞无神，神情呆滞，只有控制者在施法，在对控制对象下定指令时，那人的眼睛当中才会闪耀出类似的光芒。
    莱昂内尔不同，他眼中的光芒，更加纯粹，更加强大。
    更近似于某种……
    增强魔法。
    白色的火焰，十分少见。温莎不由得立即想到那样东西——圣光。莱昂内尔是整个钢铁玫瑰骑士团，甚至整个斯刚第王国，唯一能够使用圣光之力的男人。若是圣光之力在他眼中燃烧，算是赐福，还是诅咒？
    “艾德里安。”莱昂内尔幽幽地唤道，“我们先回去好吗？”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那火焰已经消失不见。
    温莎十分在意他的发现，如果就在朱诺斯城，他一定会刨根究底，研究个仔细。
    那白色的火焰，究竟是什么？
    邓肯伯爵身亡的消息，多少影响到了今年迎春花节的欢庆。留守在公馆区域的不少仆人，都看见了当夜的异相。温莎不知道莱昂内尔以及其同僚是如何摆平这件事情的——这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而且莱昂内尔也对此向来闭口缄言——他再次出现在上流社会贵族的舞会时，已经是迎春花节的最后一日。
    除非亡国，否则上流社会的贵族们不会停止任何享乐。庆典要继续，宴会要开，乐子要找，他们要享受偷情的刺激，舞自然也要继续跳。而温莎的工作也一样，他也要继续，不能停止。
    依旧是白鹭宫那个舞会厅，几场下来，温莎有些跳累了，靠在阳台栏杆上休息。莱昂内尔正在和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士讲话。温莎记得她，似乎是叫做格瑞斯。
    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十分开心，站在一起也显得很般配。如果不是温莎知道莱昂内尔内里——特别是在床上——有多么精力旺盛到变态的程度，有多少不为人道的恶趣味和摆不上台面的爱好，他几乎都想去撮合他们在一起。
    格瑞斯的双眼闪闪发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莱昂内尔。而莱昂内尔的目光，却总是若有似无地落到温莎身上，偶尔会低下头，倾听格瑞斯的话语同时，却让目光避开她的胸部，转而看自己鞋尖。
    他们谈了一会儿，最终以格瑞斯嘟着嘴泄气走开为结局。莱昂内尔从侍者那里端来两杯酒，款款向着温莎走来。
    温莎接过其中一杯，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随口问道：“你们在谈什么？”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莱昂内尔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告诉我，你因此而吃醋，我感到很高兴，艾德里安。”
    “去你的！”温莎粗鲁地说，全然不顾他现在还穿着“白百合夫人”的表象。
    “他们离开了。”莱昂内尔微微笑了笑，在别人看起来正和温莎相谈甚欢，他将酒杯放在栏杆上，压压低声音说，“跟上去。”
    温莎冷静下来，提着裙摆，跟随莱昂内尔穿过光影明暗的走廊。他打开一扇门，带着温莎走进墙壁的夹层。这些墙壁的夹层，还有暗厢，是冬季时为取暖而制造的特殊烟道，现在倒是成为了一条秘密通道。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
    通道内很脏，布满灰尘。时不时有东西挂住温莎的裙子。这通道不是为贵族老爷夫人方便而修建，而是修给清扫和修理烟道的仆人所用。
    直到跟踪对象停下，他们才停住脚步，来到墙壁后的一处暗厢。他们要跟踪的对象——费瑞德·蒙哥马利侯爵正和一名约莫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呆在墙壁的另一侧。
    从他们的角度看来，温莎所处的地方，只是墙壁上的通气口。从屋内往外看，一片黑漆漆。而温莎与莱昂内尔站在暗黑当中，看灯火通明的屋子，倒是一清二楚。
    这暗厢内站了两个大男人，显得有些挤。不知道莱昂内尔是否故意，几乎是贴着温莎的后背，和他站在一起。温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他后颈，弄得他有些痒。
    温莎怕痒地缩了缩脖子，扭头压低声音对莱昂内尔说：“你可以离我远点吗？”
    “你要赶我走？”屋内的灯光透过小小通气口，正好照在莱昂内尔那双湖水般的眼睛上面，现在那双眼睛里面，蕴含着无限柔情。许多人都被这柔情假意给欺骗了，但温莎知道，这柔情的表象之下，那双眼睛的主人，是有多么无情。
    “是的，是的，快走吧！”温莎不耐烦地说，“你没必要这样紧跟着我。”
    “我担心你。”莱昂内尔说。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今天又不是去做诱饵。”用手肘顶开不断靠过来的莱昂内尔，温莎强行拉开两人的距离，“你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他们发现你不见了怎么办？快离开这里，我可以控制局面。否则不要怪我反悔。”
    温莎的话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莱昂内尔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他难得听一次温莎的话，乖乖地去做自己的事情，温莎缓缓地长出一口气，把脸凑到通气窗朝屋里瞧。下一刻，温莎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天真。
    莱昂内尔突然折返，一把搂住温莎纤细腰身，在后颈上猛地烙下一个吻：“结束之后，你先不要离开这里，等我过来找你。”
    突如其来的袭击差点让温莎呻、吟出声，他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捂住嘴，怕被屋里的人发现。
    好在屋内的侯爵大人正在和他的情人调情，他的喘息比温莎那一声抽气要大得多。
    强行压下满腔不满，温莎扭头用湿漉漉的眼睛去控诉始作俑者：“快滚！”
    莱昂内尔摊开双手，后退几步，快速走下暗厢通道的楼梯离去。
    捣乱者一旦离开，温莎立即把注意力转移到屋内正在偷情的两人。侯爵大人很年轻，莱昂内尔并没有对温莎多说过一个字关于这位侯爵的情报。倒是他在凯拉尔城这些天以来，听过关于这位侯爵的风言风语。
    这位侯爵大人，有一名疯子哥哥。作为贵族，这样的废人于家族来说，是一道耻辱的疤痕。但他并没有抛弃这位哥哥，而是把哥哥给养了起来。在贵族圈子里，这可以说是奇闻一件。但更加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是——侯爵大人生性淫、乱，只要他去参加宴会，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他会一个不落地睡个遍。
    蒙哥马利侯爵比温莎想象当中更加风情万种，那名年长者将他放在桌子上，在敞开的脖颈与胸口上，烙下一个个炽热的吻。
    他们如此迫不及待，进屋还没来得及脱衣服，就扭作一团。蒙哥马利侯爵已经满脸潮红，双腿夹住男人的腰身，双臂环上男人的肩膀。他毫不在意地大声喘息，似乎不在乎这里会有人看见一样。
    这件房子看上去应该是一间书房，他们背后的书柜里面放了不少书籍。看上去类似于印刷本的风情小说之类。
    如果温莎没猜错，应该是某位女仆长所使用的房间。现在正在宴会，所有宫廷女仆都在忙忙碌碌，这里当然不太可能有人前来。
    除了在墙壁上偷窥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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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莎：小拳拳捶你胸口。
    莱昂内尔：吐血(ˉ﹃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