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圣光的意志。”兰德尔说, “你真的不要尝尝吗？我看他还挺年轻的，嗨，你多大了？”
    “二十岁。”那名青年回答。
    “多年轻啊！”兰德尔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想过，他们也刚刚二十岁, “多可爱！你真的不要试试吗？莱昂内尔, 我觉得没差的。当然，我知道你心里有那个‘小天使’，但这算不上背叛, 至少你可以积累一些经验, 以便以后不要手忙脚乱。”
    “闭嘴。”莱昂内尔沉声回答, “让我安静一会儿。”
    “当然, 你心里难过, 我也明白。”兰德尔说话的样子, 十足一名浪荡子。不，他就是那样得人, 他总是钟爱于各种能够有上床机会的派对, 虽说这并不妨碍他和莱昂内尔成为朋友。“可是，就是因为现在难过，所以我们才需要找点乐子。”
    “我不需要那些。”莱昂内尔生硬地回答。
    兰德尔面带无奈地絮絮叨叨, 莱昂内尔已经完全不想听他说什么。
    他听见他们的声音，如此不堪入耳。那名学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一切, 他沉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包括另一个男人的一切。整个过程当中, 莱昂内尔一言不发地背对着他们。
    在莱昂内尔看来，曾经许下相同诺言，要“保护弱小”的兰德尔，竟然已经堕落到这种程度。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在那名学生的哭喊求饶当中，莱昂内尔的内心就越来越黑暗。
    世界在大而亮的圣光照耀下，所有的一切，都留下了无边的黑影。
    他曾经的朋友兰德尔竟是如此沉溺于此，事后竟恬不知耻地问：“你要不要试试男人的滋味？”
    兰德尔的脚步声令他无比烦躁，从未有过的怒火冲上脑门，他扭过头沉声呵斥道：“别过来！我现在很想一刀捅死你！别过来！”
    窗外，大雨滂沱。闪电照亮莱昂内尔背后，反而使他面孔一片漆黑。兰德尔看不清楚莱昂内尔的表情，只看见他在黑暗当中，那野兽般的眼神，幽幽发光，透露出无限杀意。
    “好吧，你先冷静一下。”兰德尔说，他只能带着学生到了隔壁。
    到了隔壁，那名学生趴在床上。温顺乖巧，小心翼翼地说：“先生，医学院的图书馆内有很多珍贵的书籍，都是人类文明和智慧的结晶，一定要在这场浩劫当中保存下来。街上很多地方都在着火，我很害怕，又怕大火会蔓延到学院里，又怕那些圣骑士和牧师们以“异教徒邪典”的名义，把那些医疗书籍都给烧掉。”
    “你现在就不能也让我安静一会儿吗？”兰德尔跌坐在椅子里，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算了，你还是说说看那些书籍吧。”
    “我将来打算做一名医生，能够调配草药和糖浆为人们治病，”那名学生说，“古德斯城的医学是整个光辉大陆最为发达的地方，我真的不希望看见那些珍贵史料被毁灭。这会是整个人类文明的损失，你想象一下那些受伤和生病的人，能够因为这些书而活下来。那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你想象一下！”
    兰德尔静静地听着他说，许久才开口回话：“你说动了我，我们可以去拿那些书。但你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你会死的。”
    他们就这样来回往返了几次，把各种珍贵的书籍给搬进旅馆。那名学生在街上行走时引起了圣骑士的注意，但是碍于兰德尔在场，他们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在有心人的操纵下，悲剧依旧还是发生了。
    当时莱昂内尔正在和伊夫林说话。说实话，伊夫林的话让他很难过。
    “杀异教徒不算杀人，布洛姆菲尔德主教确实这样说过。”伊夫林说，“但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无辜者的鲜血，我无法再待下去了，一刻都不能。”
    “所以你就要离开钢铁玫瑰骑士团，离开我？”莱昂内尔问他。
    “抱歉，队长。”伊夫林脸上挂满悲伤与决绝，“我无法再容忍这一切，我要脱离钢铁玫瑰。”
    “别说抱歉。”莱昂内尔扶着快要裂开的脑袋，他能够明白伊夫林的感受，因为他也一样，“你脱下盔甲，把剑交出来，你可以走。”
    “再见，队长。”伊夫林说。
    “等等。”莱昂内尔转身进屋一阵翻找，他的行李没有被拿走，他从里面拿出一袋子钱递给伊夫林。伊夫林在犹豫时，莱昂内尔苦笑了一下说，“这并非不义之财，我没有参与任何抢劫，这是我的军饷。”
    “我可能还不上。”伊夫林低头结果钱袋，在手中掂了掂，“真沉啊。”
    “那么，等我成为钢铁玫瑰骑士团的团长，你还能回来吗？”莱昂内尔问，“如果我能够指挥钢铁玫瑰所有的圣骑士，我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到时候，你能够回来吗？”
    “我衷心等待着那一天。”伊夫林垂下头，对莱昂内尔行了一个礼，“我会等你来接我。”
    在伊夫林走后不过两分钟，莱昂内尔转身还未关门，兰德尔就急冲冲地跑过来说：“莱昂内尔，到底是什么急事让你非得见我不可？”
    兰德尔跑得很急，手撑住膝盖大口喘气。
    “我可没这样说过。”莱昂内尔冷冷地回答。
    “该死！”兰德尔突然大叫起来，“他们要引开我，杀了那个孩子！”
    事情确实不妙，他们立即转身一起去寻找那名学生。兰德尔沿着记忆当中得路线，向古德斯城医学院走去。远远的，他就能看见，一名青年男子，白袍在风中飘扬。
    几名圣骑士将他绑在柱子上，利刃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你们放开他！”
    兰德尔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在他出声的同时，那名学生的喉咙被割破，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袍。
    “看来，你还没有明白你的处境。”处死那名学生的圣骑士们仗剑而立，挡在他们面前，他们当中的头头，面带几分得意地说，“兰德尔，你也想和莱昂内尔一样的结局吗？”
    莱昂内尔不认识这些人，他们似乎嫡属于圣石骑士团。圣光教内原本最古老，如今却是人数最少的骑士团。他们嫉妒、憎恨着钢铁玫瑰，认为他们才是所有骑士团内最高贵的。
    “不。”兰德尔面无表情地说。
    他们无法对这些恶贯满盈的家伙们拔剑相向，兰德尔无奈只得同莱昂内尔一起埋葬了那名学生。
    在古德斯城外，莱昂内尔与兰德尔找了个山坡，挖了个土坑。他们把那学生的尸体，面朝古德斯城医学院的位置摆放。由于他们不知道那名学生的名字，只能在用一块木头削成的墓碑上面写上——古德斯城学者之墓。
    做这一切的时候，兰德尔一直在流泪。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每个正形的兰德尔，少有的真情流露。
    “真是可悲啊，我们。”兰德尔抽了抽鼻子，看着地面上隆起的土包说，“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成为圣骑士呢？他是个好人啊！”
    “我不知道。”莱昂内尔木然地说。
    “我当初是多么希望成为圣骑士，像爷爷所说的那样，去保护点什么。”兰德尔迎着风，眼泪不住流淌，“我今年二十岁，自从十四岁成为扈从以来，在战场上面拼杀六年，好不容易在攻破古德斯城的时候，成为了圣骑士，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说着他抹了一把脸，泥土与泪水将他的脸弄得肮脏不堪：“我小时候就不怎么中用，爷爷说我只擅长搞破坏。我想要证明自己有用，成为了圣骑士。可是，我还是什么都保护不了，我只能破坏。这座城市，即使是成为了废墟，也能够看出来，它当初有多么美丽。我的誓言和初衷，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笑话！”
    莱昂内尔哭不出来，自从他七岁被父母抛弃时，他就已经哭干了眼泪。“我们不能总是毁灭，只能选择保护。”他深深地望向漂浮着浓烟的城市，似乎是在说给其他人听，“但有时候我还是想毁掉一切，特别是我自己。”
    现实磨平了莱昂内尔的锋芒。他参与到了屠城当中，不过在将那些人烧死之前，莱昂内尔会先动手杀了他们，再扔进沸水或者火堆里，让他们尽可能少受一点苦。这恐怕是他心中仅仅存在的一点善良和仁慈。
    从此以后，他知道他没有反抗教廷的力量，也无法改变他人的命运。他将是能够服从命令的那个军人，却无法做那个传说中能够拯救世界的圣徒。
    深重的无力感让莱昂内尔内心越来越黑暗冰冷，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道光——他的小天使。
    他幻想小天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他在寻求‘小天使’的救赎，久而久之，莱昂内尔发现了一个怪异的事实——他爱上了一名并不在他身边的人。
    如果这也能够称得上是“爱”的话，那么就是。
    自从参与到制造地狱的战争当中，莱昂内尔无法再认可自己。那些向他求爱的人，也越来越让他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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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昂内尔还是会反思的。
    温莎：所以我呢？
    莱昂内尔：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