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侯爵夫人与侯爵大人在什么时候能够心意相通, 问出同一个问题，那就只有现在。
    就在侯爵夫人问出“你想干什么”时，侯爵大人也问出同样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也植根于温莎心中。他悄悄地找到一个略微隐蔽的位置, 使自己与莱昂内尔可以很好地藏身于黑暗，以此节省魔力。现在他们还处于空间屏障内, 对监狱里的景象看得不是很清楚。
    “我的主人，”那位年长的顾问说, “您总得留个后吧。”
    这句话有些耳熟, 温莎记得他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这绝对不是温莎的错觉。
    果然侯爵大人也如此作想，他突然歇斯里地般大笑：“你又说这种话！你又说这种话！”
    因为魔法的关系，温莎看不清侯爵大人的表情，但他可以听出来对方声音当中的痛苦。尊贵的侯爵大人捂住脸, 跌跌撞撞地在地下监牢里如同一只没头苍蝇般乱窜。
    “够了, 够了！你还要说到什么时候？！”他声嘶力竭地大喊，而其他两人一动不动, 一脸冷漠地盯着他发疯。在这一刻, 侯爵大人比躺在地上抽搐的男人, 更像一个疯子，“你到底还要逼我到什么程度？你到底还要让我承受多少？”
    “这就是……”侯爵夫人轻声开口，声音悠然淡定，“所谓的, 蒙哥马利家族的秘密吗？”她垂下头, 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 “侯爵大人以后也会这样，还是说是家族遗传疾病？”
    “不，主人他身体很健康，欲望也很旺盛。”年长的情人不紧不慢的语调，比这地牢的空气更加寒冷。
    光是听见这位绅士的声音，就让温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而后，他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没有责怪莱昂内尔冒昧的举动，反而示弱一般地往他怀里缩，以汲取更多温暖。
    “请主人与女主人，为蒙哥马利家族诞下后代。”年长的情人继续说道，“面对这样如此美貌的妻子，任何丈夫都不应该让她伤心。”
    “事到如今，你对我说这种话，还有什么作用？”蒙哥马利侯爵大人嗓音有些激动，“你觉得我……不，我不能……至少别在她面前这样。对不起，温妮莎……我真的很抱歉。”
    眼前的薄雾逐渐散去，空间屏障的力量越来越弱。现在温莎可以清楚地看见，侯爵夫人正在疑惑地环视房间，目光在她面前的三人男人身上来回游移。
    “你领我到了这里，让我看见的这个‘真相’。”侯爵夫人说，“感谢你们能够对我如此坦诚，我成为蒙哥马利家族成员的时间不长。即使这样，也对我这个新加入的成员，揭露出‘真相’。对此我感到十分欣慰和感激。”
    “是的，女主人。”年长的情人那张无表情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其冷酷，“请你和主人，为蒙哥马利家族诞下后代。”
    “你就不能放过她吗？”侯爵大人突然发火，一把拽紧年长情人的衣领，仰头看向他，“让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了，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我是在成全你们。我的主人。”年长的情人依旧板着那张如同窗棱一般的脸，“你如果有私生子，我们完全不可能废这个麻烦。”
    “私生子？我的？”仿佛听见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侯爵大人自嘲地复述了一遍，“如果我可能有私生子吗？真是够了，伊凡·沃尔夫！你给我闭嘴！你明明知道我……我……”
    侯爵大人说了一半，就尴尬地说不下去，泄气地放开伊凡，蹲下的动作显得十分苦恼。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莱昂内尔低声在温莎耳边评价道，“如果费瑞德能够生孩子，说不定他还可能有私生子。”
    “嘘！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温莎咬牙切齿地盯着越来越薄的空间屏障，“再过不到一分钟魔法就要失效，在我重新施法之前，不要说话！也别有什么动作，我警告你，这会害死我们的。”
    “好。”莱昂内尔嘴上如此回答，手上却开始不老实。
    温莎用力地翻了个白眼，后悔得肠子都泛青，为什么要告诉他这种事情，那双温热灵活的大手，隔着布料，变着花样使坏的话，他要怎么办？是跳起来大喝一声阻止他，还是拿出袖子里的符文石砸破他的头？
    无论温莎做何种选择，都不可能不被地牢里的人发现。
    到时候，温莎还真的不敢想他们要如何收场。
    “因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侯爵夫人聪明地猜测到了其中部分真相，“你有深爱着的人，但是那个人不会是我。所以，你无法和两周之前还是陌生人的我……”她尴尬地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我是应该赞美你的忠贞呢，还是应该指责你对我的不忠？”
    “抱歉……我说非常抱歉，温妮莎。”侯爵大人扭头看了一演尸体般躺在他身边的男人，“我确实是在心底，深深爱着某个人，如果可能的话，非那个人不可。但那并不是我拒绝你的理由，这些压力，家族的事情，让我来处理就好。你可以做你的侯爵夫人。”
    “那太好了。”侯爵夫人轻轻叹息，慢慢地出了一口气，“感谢你对我如此真诚，我的丈夫。这可能是我结婚之后最开心的日子，其实我并不太介意。自从我出生之后，我就注定要做你的妻子，这一点是我无法选择的。我们合不来，可没关系。只要我还是蒙哥马利侯爵夫人，就没关系。”
    “没关系？”侯爵大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他苍白的肌肤，没有血色的嘴唇，颤抖的肩膀，都显得特别脆弱无助，“我还以为你会恨我。”
    “我不恨任何人，也不憎恨命运和家族利益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侯爵夫人说，“既然你对我说了那么多实话，那么我也应该坦诚地告诉你。我不爱你，我的丈夫，我一点都不爱你。不管是外型还是性格，你都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你应该不会是用这话来安慰我？”侯爵大人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你可以不用那样说。”
    侯爵夫人淡然的微笑，年轻的脸上挂着少女应有的羞涩：“如果我能够自由选择，我倒更中意伴郎团里面走在最前面的人。”
    温莎不由自主地想到莱昂内尔，扭头用眼神控诉了他一番。
    莱昂内尔无辜地耸肩，表示那不是他的错。
    想到莱昂内尔和侯爵夫人的交往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温莎瞬间觉得自己这种近似于吃飞醋的行为，显得特别幼稚。他不满地扭动几下身躯，却听见从背后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声，便乖乖地看着地牢内，再也不敢胡乱动。
    地牢内，侯爵大人苦笑着说：“被自己的新婚妻子这样说，我是应该难过还是高兴呢？”
    “那你难过去吧。”侯爵夫人笑道，“被自己的新婚丈夫冷落，任何女人都高兴不起来。如果因为我的话你难过，我觉得这也不错。”
    “哦，是吗？那么，是谁？”侯爵大人选择用咳嗽来掩饰要命的尴尬，“兰德尔还是莱昂内尔？”
    “从外表上看，莱昂内尔超过我所见过的任何圣骑士。”侯爵夫人大方地说，完全不顾在一旁冷着脸的伊凡，“但是我不喜欢他，他过于礼貌，显得非常疏离。我对他的感觉，就好像看见了一座冰山，在我开口之前，他就摆出一副会拒绝的样子。那副貌似忠诚贞洁的作风，让我实在喜欢不起来。”
    “那是兰德尔？”侯爵大人神情复杂地问。
    “兰德尔长了一张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脸，表里一致的惊人。”侯爵夫人摊开双手，来回摆动，她纯洁的白手套在黑暗当中划出白影，“诚然，他可以逗的女士们开怀大笑，那张脸却显得没什么诚意。更重要的是，他也太过于花心。我可不希望我的丈夫整天想着怎么出轨。”
    她说到“出轨”时，侯爵大人脸色明显黯淡了下来。“你说得没错，”他说，“任何人都不希望那样不是吗？”
    “所以，如果能够让兰德尔的幽默热情，加上莱昂内尔的忠诚不渝。”侯爵夫人轻笑着摆动胳膊，大概描述了一下她的理想类型，“那将会是我理想的类型。当然，好男人也需要一副好皮囊，把两个人的优点都套在莱昂内尔那样英俊高大的身体里，我想这才是我理想的类型。”
    “想不到夫人竟然如此贪心，”侯爵大人评价道，“世界上哪儿有那种男人呢？”
    “那么，你愿意为我变成那种人吗？”侯爵夫人挑高眉毛，近乎于挑逗地看着侯爵大人，“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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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一个人，就愿意为他/她改变。
    拒绝为爱人改变的，只是不够爱他/她。
    比起来他/她，更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