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砰然爆裂, 从壁炉中蹦出无数火星。美伽帕诺斯与莱昂内尔转过头，齐齐盯住温莎。
    “艾德里安，”莱昂内尔柔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 金狮子爵大人。”温莎回答，“你怎么了？”
    “汤……”莱昂内尔指了指温莎的胸口，“洒到衣服上了。”
    丹古堡的城主大人笑得极其宠溺, 令作为美伽帕诺斯的客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温莎低头一看, 蛤蛎浓汤正顺着胸口往下流淌。
    “啊, 抱歉。”他尴尬得要命, 连忙欠身离席，“请允许我失陪片刻。”
    温莎如同风一般飘出餐厅，走到没人的角落停了下来。
    “迷烟，你最好解释一下, ”温莎怕怕肩膀，把小恶魔从上面赶了下来，“千年难遇的好运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烟雾一接触到地面, 立即扩散、变大。迷烟又变成了那副青年男子的模样，笑嘻嘻地耸耸肩膀, “我们可是撞上大运了！海姆多尔就在这里, 在丹古堡！我们得搞到它！”
    “如果你打算教我剑术的话, 那还是算了。”温莎恹恹地抬起眼皮, 瞥了一眼迷烟, “我也不打算去学习剑术自卫。你没有别的事情好做的话, 还是去睡觉吧！”
    “哦，不不！主人！”迷烟拦住转身就要走的温莎，眉飞色舞地说，“迷烟可不是让主人去学习剑术，我们有比任何宝剑更为锋利的锋刃！那就是魔法！海姆多尔上有魔法，和奎因多尔一样，又不一样。”
    小恶魔的话总算提起了温莎的兴趣，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上面有关于某些神木精灵留下的符文？”
    “没错，神木精灵确实在圣剑上面留下了符文。”迷烟说，“每一把都是。可是，海姆多尔有比这些上古符文更有价值的东西。”
    “是什么？”
    “宝石。”
    “很值钱？”
    “如果按照人类的金币来算，价值不高。”
    温莎终于没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确实在符文剑与符文魔法当中，宝石被广泛应用。作为魔法媒介，一般来说不会使用价值太过于昂贵的宝石，而是选用相对廉价的宝石。
    圣剑奎因多尔上的配重球，就是一颗锆石，以金刚石的切割方式切割。所以，它有着媲美金刚石的华丽火光，却连一些贵族的装饰用剑上的宝石十分之一价格都够不上。而且，作为符文剑上面的魔法媒介，宝石是消耗品，及其容易损坏。考虑到修理武器的费用，神木精灵的工匠也不可能用价值十分昂贵的宝石。
    如果奎因多尔上的配重球使用金刚石，修理费用会高出现在百倍。它也就流传不了这么久了。
    神木精灵们不是没有使用过价格昂贵的宝石作为符文剑的配重球，可是没有一把能够流传下来。温莎只是在古籍与图鉴当中看见过它们。
    如果海姆多尔与奎因多尔也一样是属于神木精灵们流传至今的符文剑，那么上面镶嵌的宝石价值也就可想而知。迷烟竟然还怂恿去盗窃海姆多尔，这实在是让温莎对小恶魔提不起好感。
    “知道了。”温莎冷冷地说，“感谢你的提醒，我得去换衣服。”
    “如果是在宝石商人那里，海姆多尔上的宝石换不了几个子儿。”迷烟不紧不慢地跟在温莎身后，飘飘荡荡的身影好似被夜风吹起的纱帘，“可是对于法师来说，它是无价之宝。海姆多尔上的宝石，是容器。”
    温莎猛地停住脚步，撞碎透迷烟的身体。
    “容器？”温莎停住脚步，双眼死死盯住地面，好像要从那里看出一个窟窿来，“奎因多尔的容器，可是莱昂内尔！海姆多尔竟然只是一颗宝石！”
    “一颗宝石？不，是两颗。”迷烟说道，“海姆多尔虽说叫‘圣剑’，可不是一把剑。它是一双普鲁士弯刀。”
    “为什么？”温莎撩起眼皮，盯着迷烟。
    “因为刚刚开始被打造出来时，海姆多尔就是双刀。”迷烟说，“或许是因为神木精灵里哪位比较擅长使用弯刀的……”
    “够了！”温莎终于还是没忍住咆哮，他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中，撞上墙壁又反弹回来。意识到自己喊声太大，温莎抿紧嘴唇复又压低嗓门，“我是问你为什么海姆多尔的容器就镶嵌在宝石上，而不是让活人来作为容器。”
    “谁知道呢？”迷烟摊开双手，“或许是因为普鲁士的人比较仁慈。”
    “普鲁士人仁慈吗？”温莎闷闷地问，“那为何会一直发动战争呢？”
    “人类的角度看来，敌人总归是残忍的。”迷烟不在意地挑高眉毛，手指来回比划，“对于站在自己对面的事物，人总会是把他们划分为‘邪恶’一类。就像人类和恶魔，其实人类很少有人了解恶魔。我们生存在那里，和人类不同位面。但恶魔也有不同个性，有不同种类，但人类看恶魔总是差不多的。”
    “多数人不想花费很多时间去了解，简单粗暴的分辨方法，有助于他们提高效率。”迷烟的手指划过空气，烟雾组成了各种怪异的景象，“或许对于人类来说，地狱深渊很可怕，可对于恶魔来说，那是我们温暖的家。”
    “我们是在说普鲁士人。”温莎没好气地打断小恶魔说，“为什么会扯到你那里。”
    “世间的道理都是如此。”迷烟说，“人类如果懒散，不想去追寻事情的真相，就会给他们所不了接的东西一个刻板印象。比如说，普鲁士人粗鲁野蛮哎打仗。迷烟以前也侍奉过普鲁士人，相对于斯刚第人，他们要仁慈很多。”
    温莎瘪着嘴，看上去像个任性的孩子。而迷烟则大度地抄着手，拿看着犯错小孩的长辈一样的目光，盯着温莎微笑。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海姆多尔在哪儿。”温莎说，“我们应该怎么找到它呢？”
    “主人，你为什么不问问过去之灵呢？”迷烟说，“正是因为有这种事情存在，过去之灵才有它真正的价值不是吗？”
    “我想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温莎略微思考片刻，对迷烟说，“我只需要一个片段，有能够快速召唤过去之灵的办法吗？”
    不可能没有。迷烟直接用行动回答了温莎的问题。
    小恶魔的烟雾扑面而来，温莎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这样剧烈的痛楚，是他所没有料到的。每个毛孔都被撕扯开来，尖利的锥子往里挤压。
    痛苦让他瞳孔扩散，从喉咙中挤出的气流，宛如呜咽。温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碰上石头地面，如同跪上尖锐的钉板。
    数个画面一闪而过，仿佛有人洒出一手被捏得支离破碎的枯叶。
    温莎眼前发黑，双手撑住地面才勉强没有摔倒。虽说窗外下着冰雨，可他却因为疼痛而浑身汗水。他几乎无法分辨，眼前的景象到底是过去之灵展示给他的幻像，还是真实存在的。
    莱昂内尔在向他走来，对他伸出手：“艾德里安，你还好吗？”
    “不……”勉强从唇缝中挤出一个词，温莎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
    “怎么样？”迷烟的声音将温莎拉回现实，小恶魔蹲在他旁边，双手托腮眼睛一瞬不瞬，“主人，你看见海姆多尔在哪儿了吗？”
    温莎想要发生，刚刚张嘴，疼痛就阻止了他的动作。他只能微微点头。
    “需要休息一下吗？”迷烟闷声闷气地问。
    温莎摇头，紧咬嘴唇。他蜷缩在那里，好像一块石头。迷烟则是月光为他投下的影子一般，跟随着他。
    过了好大一会儿，温莎才终于勉强扶着墙站了起来。
    “去军械库。”他说。
    借助隐身魔法的帮助，温莎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麻烦。丹古堡城堡的巡逻卫兵与他擦肩而过，都未有丝毫察觉。丹古堡城堡内所有的监测符文法阵，都是温莎一手布置，他当然知道走什么路线，可以完美地避开那些监视者之眼。
    军械库位于城堡北面角落，位置十分隐蔽。若不是过去之灵给温莎展示，他永远都无法得知，在城堡里竟然还会有这种地方，且不说武器架和墙壁，就连狭小的通道里都堆了不少武器。
    温莎小心地择路而行，尽量不碰到任何东西。根据过去之灵展示的画面，温莎凭着过目不忘惊人的记忆力。沿着曲折复杂的通道一路向下，走到地下三层的军械库内部。
    在通道最深处有一个小隔间，如果不是过去之灵为温莎展示过，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武器架后面竟然还有一道暗门。
    暗门的开关是这个武器架旁边的第三个火把，看上去和其他火把也并没有什么两样。温莎拉下火把，果然和过去之灵展示的一样，武器架旋转九十度，露出一个空旷的空间。
    温莎随手摘下一枚墙上火把走了进去，迷烟却在他身后喊：“主人，有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