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后悔的事情, 已经有过太多太多。温莎想。他眼睛盯着手上的戒指，金属微光闪耀，阴刻的玫瑰，每一道刻痕都好像往日阴影，缠绕住他的手指, 缭绕在他的心头。
    “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会后悔？”温莎目光锐利地盯着对方, 难得地表现出强硬的态度，“因为我不再做金狮子爵的情人？”
    “因为你总是在人前强颜欢笑，可是人后, 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阿尔瓦微笑着说, “让这么漂亮的人失去笑容, 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人生苦短, 别为难你自己。我希望朱诺斯城最优秀的符文法师加入, 但我不希望一名不坚定的男人加入。若是你还在犹豫, 不能下定决心，你可以随时把安睡剂丢掉。”
    “你……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劝我不要加入。”温莎终于开口, 声音嘶哑的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赶紧清了清嗓子, 拳头捏在一起，“阿尔瓦，加入光明未来联盟之后, 我能做些什么呢？路西恩是光明未来联盟的首领对吗？他是全视者之一？”
    “嘘——！”手指竖放在嘴唇上，阿尔瓦立即制止了温莎的疑问, “我不能告诉你, 在你加入光明未来联盟之前。至于当你加入光明未来联盟之后, 你会接触到他们，每一个人。所以，你应该知道的时候，你互知道一切。”
    “那这算是什么？！”温莎没好气地低声咆哮。
    “是命运的安排。”阿尔瓦的脸色沉了下来，一句应付的玩笑话，却被他说得如此认真，“温莎·肯·艾德里安·牛顿先生。一切都是命运之轮的安排，在滚滚巨轮之下，我们的齿轮在这一刻重合在一起。命运选择了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来对你说这种话。”
    “我向你给出的第二个保证是——光明未来联盟，将帮助你摆脱你目前的窘迫状况。”阿尔瓦那张和平漂亮的脸严肃起来时，也有几分吓人。他的魔力渗透到周围每一寸空气当中，温莎几乎无法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准确地说——给你自由。”
    用力捏紧手中的玻璃瓶，温莎闭上双眼，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当他再次睁眼眼睛时，已经焕然一新。他坚定而又决绝，并且再也不后悔。
    “我加入。”
    从阿尔瓦脸上绽开的笑容，温莎可以得知他对这个回答有多么的满意。
    “先不论代价的问题，”温莎摆弄着手中的瓶子，拿眼角的余光偷瞄阿尔瓦，“我能做些什么呢？我是不太明白——光明未来联盟需要我这样一个无用的家伙做些什么。我想里面一定有许多法力高强、睿智冷静的法师为你们做事。而我连自己的私事都处理不好。”
    “很多，很多事情。”阿尔瓦面容依旧温和可亲，他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和力，“等到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我们会告诉你，需要你做出何等效劳。不一定是我，但最开始不会是你所不认识的人。我们的人会在合适的时间联系你，告诉你需要做点什么。这一点无需担心。”
    阿尔瓦的话让温莎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现在不用为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艰难的工作而苦恼。他还有一点缓冲时间，让他接受自己已经是光明未来联盟成员的事实。
    “好了，回去吧。”阿尔瓦放下腿，整理好自己的长袍，“等到合适的时间，我们会为你举行仪式。”
    “仪式？”温莎还从未听过这种事情，“什么仪式？”
    “你不会以为，只是我的口头承诺，就可以让你正是成为光明未来联盟的一员？”阿尔瓦和善地笑笑，做了个优雅的手势示意温莎离开，“在全视者们认为合适的时间。你会见到其中的一些人，这要取决于全视者的意愿。”
    温莎微微颔首，垂下眼帘，从睫毛中偷偷观察几秒阿尔瓦的脸。阿尔瓦挑起眉毛回应他，温莎感觉窘迫，低下头快速离开。在他身后，传来阿尔瓦清朗的声音。
    “愿这光明未来，为你而来。”
    背对着阿尔瓦，温莎轻轻点头。他向来不擅长应付这个人，越早离开越好。
    “请等一下。”在温莎即将消失在走廊的转角，阿尔瓦瞬间闪现到他面前。温莎吃了一惊，他并未听见阿尔瓦开口念咒。
    “什么事？”温莎抬起眼来看着他。
    “不是很要紧的事情……”即使是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温莎也能看见阿尔瓦脸上的红光。相比起来他平日的装模作样，这时候阿尔瓦看起来更加像一名年轻羞涩的学徒，“不过如果你能够为我解答，我会很感激你的。”
    温莎的眉毛飞进了他的刘海里，示意阿尔瓦说下去。可当他听见阿尔瓦询问的问题之后，他立即为自己的逗留感到后悔。
    “作为一名情人，要如何去讨好自己的……嗯，”阿尔瓦挠了挠脸颊，眼神到处乱飘，“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主人’？”
    他在羞辱我。
    这个想法如同野火一样灼烧着温莎的理智，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周围流动的魔法能量。迷烟在他身边拼命挥手，想要阻止他的主人做出什么不可预估后果的事情来。
    阿尔瓦瞥了一眼迷烟，他的反应令温莎感到惊奇。惊讶压制了温莎的怒火，冷汗濡湿后背。他能看见小恶魔！一定是的！不然他的眼球不会跟着想小恶魔的运动轨迹而转动。
    迷烟转了个身，挤进地板的缝隙里消失。阿尔瓦没有当场揭穿迷烟的小把戏，而是把目光转移到了迷烟的主人身上。
    温莎眨眨眼睛，装作完全不知道迷烟存在的的样子说：“不知道，或许是跪在两腿之间。”
    “然后呢？”阿尔瓦的眼睛闪闪发光，如同拥有夜视能力的虎人族一样。
    “嗯……”本来温莎只是想要呛阿尔瓦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真诚地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然后……讨好地舔……的时候……或许可以……要求……提要求……比如说想要买点什么……”
    若有所思的表情凝固在阿尔瓦脸上，时间不过几秒，温莎却感觉好像过了好几个钟头那么长。阿尔瓦想了一会儿，脸上绽开笑容：“我欠你一个人情。再见！牛顿大法师。”
    温莎本想要抗、议两句，但阿尔瓦身影一闪，似乎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里。
    “该死！”温莎头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该不会当真了吧！”如果阿尔瓦当真，说不定他会以为温莎真的那样做过。可事实上是，温莎根本就没有那样讨好过莱昂内尔。
    他对莱昂内尔做过最多的讨好，不过是坐到他身边，或者赤脚走到他的书房里，帮他缝合伤口。那样的事情，不管过去多久，温莎都做不出来。
    “你被人控制”阿尔瓦刚刚说过的话，回响在温莎耳边。他瞬间就明白，正在思考这些事情的自己，现在处于一种多么危险的境地。该死，他竟然对这种事情心虚，因为他没有好好地讨好过莱昂内尔而心虚！
    “不，这不对！”温莎捂住脑袋蹲下来，对着地面低声咆哮，“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那是不正确的，而他们会帮我纠正它！那是个错误，完全的错误！我会回到正轨上来！”
    而他内心的声音却在讥讽着他的话语：你在说谎。
    紫色烟雾自地底冒出，捧住温莎的脸。“主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迷烟跪在温莎面前，声音仿若从深渊中溢出，“迷烟相信主人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不，事实上，恰恰相反，温莎总是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朱诺斯城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温莎背上。窗户栅栏的阴影好似一副枷锁，将那名瘦小苍白的男人，囚禁于牢笼之中。
    第二天，阿尔瓦失去了踪迹。温莎没有在创造者实验室内再看见他打扮成学徒。可是药剂师工作组的维克多与费瑞德都对此毫不在意，好像他们事先知道阿尔瓦要走一样。温莎没有办法向他们开口，打听关于阿尔瓦的事情。
    昨天晚上的事情，好像是一场梦，所有的承诺都在清醒的时刻化为泡影。只有依旧藏在随身小包夹层里的安睡剂在提醒着温莎——他确实收到了一些帮助。
    虽说这个帮助，暂时还未奏效。
    就在次日下午，朱诺斯城进入了战备状态。路西恩的声音从星辰之塔上传达到魔法之都的每一个角落。他们要进行疏散和撤离，所有无关人员要在明天早上魔法防护罩开启之前，全部离开朱诺斯城。
    所有法师都收到了撤离命令，朱诺斯城将会成为一座空城。最先离开的是商业区的商人们，驱使他们离开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路西恩的命令，还有那个流传了上千年的噩梦一般的传言成为了现实——上古军团，复活了！
    它们会对朱诺斯城发动进攻，而朱诺斯城将会张开它三千年来都未曾张开过的护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