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恶魔暗红的瞳孔当中, 散发出如同群星一般的光芒。温莎的话题明显引发了他极大的兴趣，他的表情变得急切、不可按捺、充满期盼。
    “一点……”小恶魔伸出拇指和食指来回碾磨，“小小的一点儿东西……不会让你损失太多，我保证你获得的好处会比你失去的多更多。”
    “是什么？”温莎注意到, 小恶魔在说话时，眼睛往地上的金蛋瞟了一眼。但是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盯着对方的脸, 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活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学徒。
    “一点点黄金……”小恶魔说, “当然, 黄金的粉末也可以！”他瘦长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两圈, 最终指到被丢在地上的那个盒子, “比如说，她以前用的这个小匣子，你看也没什么大用吧？磨成金粉给我。”
    “你要金粉做什么？”温莎弯下腰捡起盒子, 抛向空中又接住。这东西真的很沉手，刚刚掉在地上时，被砸出一个小凹坑, 这个柔软度, 应该是纯金没错，“是要化妆还是画画？”
    “施法，当然是施法了，我的主人！”小恶魔说, “这种东西没什么用！现在你把它砸成两瓣, 我们的契约就算成立！我可以等你为我磨出黄金粉末, 让我方便侍奉与你。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情，满足你的一切需求，你的所有要求，我都可以完美地做到，你的所有愿望，我都可以为你实现。”
    “就这么简单？”温莎漫不经心地瞟了小恶魔一眼，看他激动得尖尖的小耳朵都发红透明，“如果你要黄金粉末，我知道在哪儿可以搞到更好更多。这个盒子，是我母亲的遗物，我还想要保留它呢！”
    “这东西没用的！主人！”小恶魔急切地朝温莎凑过来，脸都几乎贴到温莎的脸上。
    温莎嫌恶地挥手，如同驱赶苍蝇一般，驱赶那些讨厌的烟雾。小恶魔一旦被温莎接触到，连实体都无法维持，他转了个身，往后飘荡几呎，才勉强又聚集成实体。
    “看起来你比这个盒子更没有用。”温莎略带嘲讽地说，“还没有怎么样就变成烟雾，也没有看你有什么厉害的魔法，我为何要和你继续我母亲定下的契约呢？你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
    小恶魔委屈巴巴地盯着温莎，小脸皱得像个无端被指责的孩子：“我来到这个位面，需要消耗很大的能量大主人！如果在我的深渊位面，你会看见我的完全体。但是如果我要到这个位面古来，我要在这个位面存在于‘现实’，就必须要从‘无’变成‘有’。所有能量和生命体，如果不同位面东西在一起，会产生‘湮灭’。我必须要付出比‘湮灭’更加大的力量，才能在这个世界现出实体。”
    温莎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比讲话更为明白地传达他的意思——不相信。
    “而且，你刚刚用圣光的力量攻击我！”小恶魔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手高声说，“我要抵消一部分圣光的力量！所以才会让实体变得微小而又虚弱！像我这种，本来没有实体的高级恶魔，来到这个位面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消耗了！所以我需要黄金粉末，来补充我被消耗掉的能量。”
    “是吗？低级恶魔们可不这样想。”温莎神情漠然，语调清冷平淡，“术士学徒们出师时，考验任务就是召唤出一名低级恶魔。他们都可以以完全体过来，而你不行？”
    “在不同的位面之间，存在一些东西，人类的话，那句话怎么说的？”小恶魔歪着脑袋，小手撑住脸蛋思考了好大一会儿，“嗯……‘墙壁’！对，位面之间有墙壁，还有看守！我居住的恶魔的深渊位面，与人类的位面很接近的地方，居住着低级恶魔，他们受到这个位面的影响，虚弱而又渺小，有着实体。”
    “是吗？”温莎冷冷地看着它，虽说是在说疑问句，可语气却十分肯定。
    “接近人类世界位面的恶魔，自然也有一些人类世界动物的特性。”小恶魔用力点头，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深渊位面好像一个漏斗，在最上面的地方最大，越是往下越小。恶魔们所拥有的力量，来源于深渊内部的‘核心’，越是接近‘核心’的恶魔，力量就越是强大。越是住在深渊最深处的恶魔，也和人类世界位面的物质形态差距越远，要来到这个位面的消耗也就越大。”
    “七层深渊？”这名小恶魔所说的，温莎确实是在一些描述恶魔的书籍当中见过。不过，对于恶魔与深渊的描述，那本书还是有些语焉不详，重点是如何制作恶魔符文。包含并不限于如何防止恶魔的魔法渗透，如何控制低等级的恶魔，解释各种召唤阵的关键能量节点，要用什么符文去破坏恶魔的召唤阵等等……
    “七层？哦，不不不！”小恶魔得意地摇动手指，“恶魔的深渊——无穷无尽！你永远不可能到达深渊的最深处！永远都不！”
    “为什么？”温莎问。
    “深渊在延展，”小恶魔说，“那些居住在下部的恶魔，如果对于力量渴求得太多，就会被‘核心’吸走，变成‘核心’能量的一部分。恶魔既受益于‘核心’，又受制于‘核心’，恶魔是深渊的一部分，而‘核心’即‘深渊’！”
    “这就是恶魔们要和人类签订契约，来到人类位面，从深渊逃脱的原因？”温莎挑了挑眉毛，双手捧住金蛋，慢慢地举起来它，“那么，你告诉我，你现在这样虚弱，还能做点什么？”
    “迷烟会恢复的！”小恶魔眼巴巴看着温莎手中的金蛋，半呎长的小尾巴翘得老高，“迷烟可以为主人做很多很多事情，主人可以尽情地使唤迷烟！因为主人已经知道迷烟的真名，恶魔们只会把真名告诉主人，不告诉其他任何人！”
    温莎点了点头，做了个要砸掉他母亲遗物的姿势。
    小恶魔激动地将尾巴甩来甩去，好像一只要被主人牵出门逛街的小狗。
    温莎突然狡猾地一笑，按下盒子上的符文，将打开的盒子冲着小恶魔。
    “啊——！”小恶魔发出一声悚人的尖叫，瞬间被盒子给吸了进去，“骗子，骗子！啊啊啊啊啊！主人是个大骗子！”
    “是你先骗我的，小恶魔。”温莎没有立即盖上盒子，被缩小得只有一粒豌豆那样大的小恶魔气急败坏地在白百合夫人的画像上面手挠脚刨，打滚撒泼，“这个盒子可不是什么没用的东西，它是你的镇魂器。虽说我不是专业的术士，对恶魔也知之甚少，可我还不至于不认识镇魂器。”
    被揭穿的小恶魔气鼓鼓地鼓着脸，盘腿坐在画像上，双手抱胸一言不发。
    “好了，迷烟，我相信这是你的真名。”温莎露出可以安慰任何人的微笑，对着小恶魔说，“你现在要说实话，我就放过你，并且让你侍奉我。如果你说假话，那么抱歉，就算没有使魔，对我的生活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我又不是术士。”
    “坏主人！”小恶魔崩了起来，仰着脑袋大笑，“迷烟喜欢！又狡猾又坏的主人，迷烟很久很久没有遇见过了！迷烟喜欢你！现在就说实话，不要把迷烟关起来！这地方又冷又窄，而且……连可以说话的家伙都没有。”
    小恶魔说着说着又露出寂寞的表情，温莎把盒子倒过来，让迷烟从盒子里出来。
    “那么，继续契约的办法是什么？”温莎问，“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其实，主人已经和迷烟续了契约。”小恶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你把眼泪滴在画像上，并且摩擦了她的画像。主人唤醒了迷烟，迷烟不会再睡大觉。迷烟会遵守契约，为她的后代服务。代价和她一样，等主人死后，你的灵魂晶石，就归迷烟。”
    “你把我母亲弄到哪儿去了？”温莎听得脸色发青，灵魂晶石！果然是恶魔们才会做出的交易，这就意味着，他母亲死后，灵魂还在地狱里煎熬！“我要你把她放了！”
    “想要得到点什么，你必须得失去点什么。”迷烟说，“变成灵魂晶石的人，已经成为了深渊的一部分，已经成为了‘核心’的一部分，迷烟从‘核心’那里获得力量，所以她可以说已经成为了迷烟的一部分。她没有受苦，只是无法往生。”
    “你……”温莎脸上的愠怒之色让他的五官都变得扭曲，“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与她融为一体了，主人。”小恶魔说，“将来，迷烟也能够与主人融为一体。别难过，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向往生。不少人在度过冥河时，被吞咽者布鲁姆给吞了，那才叫糟糕呢！她把一切都留给了你，把迷烟也留给了你。”
    “够了，闭嘴……”温莎吼道。
    “对不起……”从身后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温莎扭头一看，是照顾他起居的女仆，“牛顿先生，我不会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