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凝视人类，人类凝视深渊, 深渊凝视恶魔。在食物链当中, 任何生物都无法确定, 自己是站在顶端的最后一环。即使是顶级捕食者, 死后也会成为蝼蚁的午餐。
    从恼人的窘境当中脱离出来, 温莎所能够想到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再次确认“永恒”的力量, 他是否还能够控制。
    正如迷烟所说, 温莎在这段时间内变强了很多。他力量的来源并不是单纯地来源于莱昂内尔，迷烟说温莎身体里有着一股与莱昂内尔不相上下的力量, 这可能是白百合夫人留给他的遗产之一。
    关于这股力量从何而来，为什么以前没有被发现, 又是怎么激发的, 迷烟一问三不知。温莎估计，这可能是父亲的“遗产”。上一任作为“圣光容器”的牛顿勋爵并没有把所有的力量全部交出去。他保留这些力量留给温莎的原因不得而知。
    如果以后有空闲时间, 温莎会选择探究真相，而现在，他有更加想要知道的事情。
    迷烟跪在床上，歪头瞧着一本正经的温莎。“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他对温莎要呼唤过去之灵的原因, 并不是十分感兴趣。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就算是你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它都已经发生了, 什么都不能改变。我们得向前看, 主人。即使是永恒之力, 也是有限的。你不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小事上，这几乎可以说是奢侈的挥霍了。”
    “我知道。”温莎淡淡地回答，但没有采纳迷烟的提议，“就当是给我练习好吗？之前过去之灵和未来之灵不也向我展示过许多东西吗？”
    “那确实是浪费。”拿小手指挖了挖耳朵，迷烟还是没有丝毫兴趣的样子，“过去之灵、现在之灵与未来之灵确实会给你展示某些东西，但是那和你自己去呼唤不同。我的主人，它们消耗自己的能量来和你联系，与你消耗你的法力与他们联系，都是在浪费力气。”
    “好了，闭嘴。”温莎不想再和迷烟这样没完没了地说下去，如果他不率先停止，迷烟可以说到明天早上。“站在外圈辅助我。”
    迷烟嘟嘟囔囔满心不快，但还是听话地坐到法阵外圈。如同即将熄灭壁炉般的暖黄光芒，是来自于过去之灵的光辉。这光笼罩住了他们，迅速将他们带到过去。
    旅馆还是圆环法师旅馆，房间还是这间房间。窗户外路灯的灯罩里，火苗微微跳跃，夏夜轻风覆动布制窗帘。
    温莎躺在床上，面颊绯红。
    “哇哦，你醉得很厉害呀，主人。”迷烟蹲在床上，身影和从烟斗里飘出来的烟雾一样晃荡，“你为什么想要看这个呢？”他歪了歪脑袋，还没等到温莎回答，自己就先找出来答案。“因为今天是五月塑日节的关系吗？”
    六年之前的那名温莎喝得很醉，如果可能的话，现在的温莎真想把过去的自己浸入冰湖之中。或者是把过去的自己提拎起来，狠狠地打上几个耳光。
    过去的莱昂内尔坐在过去温莎身边，温柔地帮他清洗面部的脏污。
    “这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迷烟无聊地撑住下巴，“我们就不能找点更有意思的事情来做吗？”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温莎说，“恶魔不都以痛苦与恐惧为食吗？”
    “说的是那样。可这不一样，即使是我，”迷烟冷冷地回答，“也不会喜欢看主人出丑。而且，接下来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吗？”
    “不，我忘记了。”温莎的声音瞬间冷了几度，“我得确认一下，我到底应该多么恨他。”
    过去的莱昂内尔，假装转身要走。
    “别走！”过去的温莎带着哭腔哀求，“请不要走。”
    “怎么了？”过去的莱昂内尔转身抱住过去的温莎的肩膀。
    “就这样，多一会儿。”过去的温莎哀求道，“抱着我，请你抱着我。”
    迷烟打了个响指，指着抱在一起接吻的两人说道：“这还不够明显吗？主人你比我想象当中更加心软，如果你有折磨自己的爱好，我可以为你代劳。”
    温莎没有回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倒在床上亲吻的两人。他过去曾经以为，那就是爱的表现。他的内心，确实如同迷烟所说，感觉到了痛楚。他是在折磨自己的神经，提醒那些不堪的过去。
    可事实并不像是温莎所想的那样，可以说是，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曾经温莎以为他们的第一次就是发生在这里，而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莱昂内尔比温莎记忆当中的要笨拙青涩得多，他们曾经无数次享受过苏珊娜的欢愉，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而起。莱昂内尔总是能够做到游刃有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连前戏都做不好。
    在这一点上面，莱昂内尔确实说了真话。那次的第二天早上起来，莱昂内尔对温莎说过这样的话：“我也是第一次，没办法做到很好。”
    现在的情况看来，确实是没有做好。而且，惨烈得完全无法直视。
    过去的温莎被弄得很疼，凄惨的尖叫声好像在受刑。温莎还以为自己对于疼痛的忍耐力很强，至少在后来的日子里，他的忍耐力一天比一天高。
    或许是酒精降低了他的耐受性，过去的温莎痛哭流涕，刚刚洗好的脸又被弄得一塌糊涂。难耐的麻痒让他在乱抓乱挠，在新雪般的肌肤上留下无数刺眼的抓痕。
    站在一旁的莱昂内尔，紧张地想要安慰他。可是温莎却像失去水的鱼一样疯狂打滚，嘴里胡言乱语不成句子。
    “艾德里安，快停下！”过去的莱昂内尔两只手揣在一起，想要去阻止温莎，又不知道从哪儿做起，只能在床边走来走去，寻找下手的机会，“你会弄伤自己的！算我求你了好吗？”
    在床上的温莎只是喊着不要，难受和好痛。
    “那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我……”莱昂内尔瞧见温莎脱下的衣服，迅速抽出腰带，压制住温莎乱扭个不停的身体，“好了，你不要就不要。别乱动好吗？你真的会弄伤自己的。”
    “啊——！混蛋——！”温莎又哭又闹，又没有办法自己解决目前的状况，只能拼命地乱踢乱咬，“不要了——！我不要——！不要——！”
    迷烟笑嘻嘻地盯着温莎敲个不停：“主人，你怎么不看了？这挺有意思不是吗？”
    温莎扶住额头，双手撑脸。过去的六年里，温莎从来没想过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过去的莱昂内尔捆好过去的温莎，将那细瘦的手腕捆在床头，又捆住他乱踢的脚，再全力去安抚、去劝慰那只乱咬人的小兔子。整个过程当中，温莎都哭闹不止。
    “嗨，主人，别难为情。”迷烟拍了拍温莎的肩膀，“喝醉酒的人，总是难以避免丑态百出，我不会笑话你的。女主人喝多了比你闹得还要厉害。”
    “别安慰我。”温莎闷闷地说，“看好法阵就行。”
    莱昂内尔等温莎闹累了，乏了，没有力气了，才小心地帮他处理好一切，又细心地给他喂了一点水。累到极点的温莎终于靠在莱昂内尔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莱昂内尔拨开温莎汗湿的头发，压低声音轻声呢喃：“艾德里安，我可以吻你吗？”
    过去的温莎已经睡得完全听不见，没有得到回应的莱昂内尔自作主张地决定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温莎抬起头，以为莱昂内尔会得寸进尺地占有他的身体。但是莱昂内尔没有。
    轻柔的吻，落在过去温莎的额头。莱昂内尔把温莎放进被子，自己躺在他身边，撑着脑袋盯着温莎瞧了许久。“我必须要做一些事，我也不确定那一定是正确的。”莱昂内尔的神情忧郁得近乎于是哀伤了，“艾德里安，如果将来我能够证明他们是错的，甚至不惜付出以牺牲、惹怒你的代价……”
    “我很抱歉，艾德里安。”有什么东西似乎哽咽在莱昂内尔喉头，让他过了许久，才有勇气说出下一句话来，“希望你，不要恨我。”
    在他们相处的六年时间里，不管莱昂内尔做得在过分，有没有说过“抱歉”。他从来不道歉，即使是在请求温莎原谅时，也不会说“抱歉”不会说“对不起”。身居高位，无数光环和荣耀，都不允许他低头，莱昂内尔即是权利的所有者，也是权利的俘虏。
    权利的铁棍，撑住了他的下巴，让他无法低头。
    过去之灵闪过一段画面，为温莎继续展示第二天早上的情况。迷烟看得倒是很开心，而温莎根本不想抬头多瞧一眼。
    一切情况都和当初温莎的记忆无异，只是让温莎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他走之后，莱昂内尔的好友兰德尔问莱昂内尔“滋味怎么样？”时，莱昂内尔竟然会垂下眼帘，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脸红，说“很美味……”。
    装得真像！！！